人类自身是弱小的。
没有庞大强壮的躯体和尖锐锋利的爪牙，也无法独力抵抗酷热严寒。
但人类依旧登上了地球生物中的霸主地位。
其中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，也是人类与其他动物最大区别在于——
人类会制造并且使用工具。
从火开始，点燃人类文明的光芒。
火晶，此时此刻在安伊的眼中，正闪烁着那样的光芒。
“——它...火晶，能像这样持续燃烧多久？”
“一直。”
手捧着有些累，优诺莎索性把火晶放到地上。
火晶主要部分是趋于完美的球体，透明的质地中能看到，里面没有任何作为燃料的气体或者液体。
它就这样一直安静地燃烧着，也没有向空气中排放出任何产物。
没有燃料凭空燃烧的工具，也就只能用「魔力」来解释了。
或者说是「消耗魔力」比较准确。
思考中，安伊习惯性的端起手，捏了捏下巴。
“支持它燃烧的，是空气中的...魔素么？”
魔素是指弥漫在环境当中的「魔力因子」，头一回见识到魔法时，可兰芙简单向安伊提到过。
“嗯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理论上只要环境里的魔素足够，燃烧的火晶就不会自然熄灭？”
“呃...嗯。”
优诺莎接连地点头，让安伊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。
少女歪了歪脑袋，并不知道为什么。
自己只是点头确认一些简单而又普遍的生活小常识，有那么值得让他惊讶嘛。
青年不光是转换各个角度观察，他还试着用手从不同方向靠近试探，偶尔还对着火晶吹气。
一整套流程下来，青年又恢复了正坐的姿势，只是视线落点依旧没从火晶上挪开。
火光照在脸上，映出严肃而又认真的阴影。
“——它能用来做什么？”
听到问题的优诺莎愣了愣。
用火晶做什么...一目了然的事情呀，为什么要这样问呢？
但少女不会想太多，只是之前一样地如实介绍：
“取暖、点灯、抓鱼。”
“啊？”
托着下巴的手一滑，安伊的脑袋差点掉下来。
“哦，你误会了小姐，我不是问它当前的用途。
从长远的角度设想一下吧，这样一种便捷且持久的能源转换装置，将它向更大规模扩展会怎样？”
难掩激动，内心沉寂的发动机被点燃。
安伊猛然从地上站起身。
“要知道，如果将科技革命的历程浓缩为两步，那么第一步台阶是外燃机，而第二步则是内燃机。
掌握使用持续且可靠的能量转换工具，这代表人类对资源利用的能力，也是宇宙学上衡量一个文明先进程度的标杆！
而火晶，它不同于蒸汽机或者内燃机，它燃烧的是环境中无处不在的魔素。
丰富的魔素量比海洋里的氕氘氚要来得更便捷，就像这样，能够直接简单地燃烧...四舍五入这不就是超越可控核聚变的清洁能源了吗？！”
安伊滔滔不绝地描绘着关于未来的前景蓝图，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经绕着优诺莎和火晶转了好几圈。
好像这个世界的科技革命，此时此刻，将从这小小树洞里的一点火晶开始。
“所以，你明白了吗？火晶，它能用来做什么？”
结束了慷慨陈词的青年，胸口还随着激动的心情兴奋地起伏着。
回到优诺莎的面前，安伊伸出手，像是教授点名请学生起来回答讲义上的问题。
他期待着领悟上述一切的，少女总结出来的答案。
“呃...取暖、点灯、抓鱼。”
优诺莎茫然地眨眨眼，不知道为什么青年脸上笑容明明没变，却僵硬得看起来十分惆怅。
自觉没有回答好的优诺莎低头又想了想，看到摆在一旁的火架子，眼里又亮起了好看的星星。
“啊，还有——烤鱼。”
“对对对，还能烤鱼。”
安伊哭笑不得地连连点点头，一屁股瘫回地上。
“给，鱼。”
优诺莎还不忘把刚刚摆在架子上的烤鱼取下来，在自己大快朵颐前，给安伊再送上一条。
明明有火晶这么便利的工具，少女却像是头一回这样吃烤鱼的样子，让安伊感觉怪怪的。
大概...这个世界里，「工具」的意义，与自己理解的有较大出入吧？
既然对方听不明白自己说的内容，安伊也懒得多想。
姑且把因为火晶引发的思考存档，好好填饱肚子再说。
——就这样过了一晚。
*
*
次日清晨，安伊也不知道自己昨晚上什么时候又睡着了。
再次睁眼的感觉并不愉快，因为是被冻醒的。
门口的柴扉半掩着，外面的风雪带着要杀人的寒意呼呼往树洞内灌。
安伊赶紧爬起来，把烤了一晚终于干透的衣服穿回身上，这才不至于打寒颤把牙齿咬碎。
房间里环顾一圈，只剩下...依旧燃着的火晶球。
优诺莎哪里去了？
刚想出去看看，白色的少女恰好从屋外回来。
她蓝白的长发上挂满了银色的雪。
不惧酷寒的优诺莎为了行动方便，身穿的是轻巧短小的薄绒袄。
上衣、皮裙和靴子跟雪是同样的颜色。
虽然衣装简朴，但搭配起本来看上去就像雪国公主的优诺莎，却别有一番高岭之花的美感。
安伊不得不承认，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看入了迷。
“外面，好像暴风雪了是吗？”
“嗯。”
优诺莎拍打落身上的积雪。
“风，很大。”
光是听风声就能明白，天气的恶劣程度可想而知。
那要怎么样回佩维尔斯克啊？
望着屋外灰蒙蒙的天色，安伊满是不安。
“优诺莎，你知道从这里回佩维尔斯克的路吗？”
相同的问题已经问过。
昨晚优诺莎说「很远」，现在则是摇头，彻底打消了安伊返回佩维尔斯克的念头。
接下来该何去何从？
安伊无声地望着雪原，似乎光是看着，这片苍白的大地就会让人迷失。
优诺莎倒是不会被这种简单的问题困扰。
“我，回村子。”
她一大早起来，已经把要带回村的猎获打包好。
只等一会风稍微小点，就可以穿树林回村。
当然，她没有忘记安伊。
“安伊，一起。”
少女用陈述的平淡语气，对安伊发出邀请。
“我么？”
就算等暴风雪停止，不知道佩维尔斯克的方向，也没法回去。
而且路途遥远，靠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也不知道。
倒不如跟着优诺莎，到村子再打听打听前往佩维尔斯克的路。
——安伊知道，优诺莎已经帮他做出最好的选择。
这种感觉，还不赖。
“好...不，应该说，谢谢。你不嫌弃的话，那我就跟着你了。”
“嗯。”
优诺莎轻轻点头，没有多说什么。
不过那双不会因风雪蒙上尘埃的眼睛闪出亮光，似乎有些高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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